洋芋,于我,总有一种百吃不厌的感觉。用母亲的话说,洋芋就是我的命。因为,我可以用洋芋当饭吃。
对于洋芋的钟爱,缘于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农民家庭,故而滋生了特别热爱土地的情怀。
儿时的记忆中,父亲闲暇时,总会有意无意念上几句顺口溜,大意是:高山大箐梁子,洋芋荞子过日子……
老家的大箐梁子,其实就是乡亲们所称的人头山,是家乡的最高山峰,海拔两千多米。每当严寒来临,大箐梁子就成为风向标:等到凝冻光顾,凛冽的寒风来势凶猛,一夜之间让山巅往山下渐次变白。此时,就是农村烧火取暖的最佳季节,无论是生柴火也好,或是烧煤炉也罢,这时候,生活必然要有洋芋相伴,一提及,便勾起了味蕾的记忆。特别是用柴火灰焐烤出的洋芋,夹杂着一丝烟火味,特别粉嫩,香甜可口,那味道堪称绝佳。
大箐梁子的土地,属沙质化土壤,背风向阳,加上地势高寒,适合洋芋和荞麦生长。而高海拔沙质土种出的洋芋,由于昼夜温差大,光照充足,干物质积累较多,故而水分相对较少些,而淀粉和糖分含量也相对比其他低海拔地带的土壤种出的要高。
洋芋,牵系着童年的记忆。那时,乡下农村的物质条件还相当有限。秋收过后,还记得和小伙伴相约一起,扛起小锄头去别人家收获后的地里挖洋芋的场景:沿着人家栽种收获后的痕迹,一沟去一沟来,犹如帮别人挖翻土地一般。选择的对象,总是那些家境较好,能够请人帮忙干活人家的土地“下手”。因为,这些人家的土地收拾得不太干净,留给我们的“机会”自然就会多些。一天下来,运气好时,还是有不少收获,偶尔挖出些个头较大的洋芋来,大伙都会兴奋得相互炫耀一阵子。
沐浴改革开放的东风,为了改变家庭的窘境,勤劳的父亲就在大箐梁子的半山腰上,将几亩承包的坡地精耕细作,栽种洋芋。从冬腊月间开始,父亲就带领一家人忙开了:用牛耕地越冬,背运农家肥,到了春季播种,夏季薅铲,秋季收获,每年的洋芋有上万斤收成。一家人自然吃不完,父母亲就把多余的用来养几头猪,一年四季的腊肉,自然就不愁了。
其实,对于洋芋的情愫,我和父亲的爱好极为相似:不吃饭可以,直接用洋芋当顿。对于洋芋,不管是烧熟吃、煮熟吃,还是用油炸熟来吃,都有一个共同的偏好——根本不用再添加任何佐料调味,因为佐料会“抢走”洋芋的本味。如果是烧洋芋,总感觉带有泥土味烧熟的味道才好。作为农村人家,土地是命根子,与土地打交道时间长了,感觉洋芋散发出的泥土气息都是香的,令人难忘。
参加工作后,洋芋仍陪伴生活的左右。还未成家那几年,有时在办公室工作忙,没时间煮饭,就煮上一锅洋芋,可以吃上几顿;抑或在火炉上烧上一堆,一顿“餐饭”就算有了着落。洋芋能够融入工作生活的日常,也是在基层那几年,进村入户开展工作最为惬意的事。洋芋是农村人家的“滥见货”,用农民朋友的话说,只要不嫌弃,火上烧、锅里煮,任你选择,方便得很,只要不挑食,从来不会挨饿。不过,生活富裕起来的农民朋友通常贤惠得很,他们往往认为,不炒上几个菜,仅用几个洋芋来招待客人是不够意思的,只是我不愿给他们增添麻烦罢了。毕竟,我是可以用洋芋当饭吃的人。
父亲离世后,昔日大梁子那片盛产洋芋的坡耕地,全部退耕还林,还享受国家给予的资金补助。母亲为了不增加我们年轻人的负担,依旧住在乡下老家。每年挑选挨近老屋附近的沙地,适当栽种些洋芋,每年照样用吃不完的洋芋喂养头肥猪。过年时,照样让我们有腊肉吃。
每次回老家,母亲听到消息,在电话里回复的第一句就是:“儿呀,我先给你捡洋芋放在回风炉里烧起等你哈。”等到我坐车回家,走到门口,一股香喷喷的洋芋香味就浸入心脾:满满的,浓郁的。咀嚼回味的是母子亲情,吞下的是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。以后的日子,每到周末,回老家最幸福的事,莫过于饱餐一顿母亲事先烧好,并用小刀剐得光溜溜、黄澄澄的洋芋。
洋芋,牵系着童年的记忆,浸润着浓浓的亲情,陪伴着忙碌的人生。
回味与洋芋结缘的时光,感悟平平淡淡也是生活的真谛。生活,因洋芋而幸福;人生,因洋芋而精彩。况味人生,洋芋于我,意蕴无穷,这辈子始终值得珍惜和铭记。
洋芋的味道,于我,正如做人的底色,总感觉,还是淳朴的本味最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