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:毕节故事
   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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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10月0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  
七十年前:
母亲追求的爱情
□ 乌蒙一叶

  母亲87岁了。前几年,她眼睛还好的时候,每天写几页纸,记录下她几十年的工作和生活,其中较详细地记载了她谈婚论嫁的过程——

  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己选上了一个好丈夫。我丈夫是核桃乡中坝田的,名字叫高致香。丈夫人品好,性格温和善良,又勤劳勇敢。我们是1951年农历七月二十二结婚的,一起生活几十年,别说是吵嘴和打架,一辈子脸都没有红过。即使有时候生活中有点磕磕碰碰,他都从来不吵不闹,最多“阴”上两天就好了。

  1948年的9月份,高致香在大定县城小学毕业后,由于家庭负担重,就回家参加生产劳动。我家的寨子里有一个姓谌的老者,他家有一片田土在中坝田的文家沟,每年他都要到中坝田去几次,次数多了,就和高致香熟了。有一天,他对高致香说:“现在你没有读书了,果木杨家有两个姑娘,你去看看,如果合心的话我给你当媒人,把家成了。”高致香就约上他的五哥,谌老者带着他们来到我家的老房子。他说的这两个姑娘正是我叔伯家的姊妺,一个是二伯家的,我叫三姐;一个是四叔家的,我叫大姐。我们都是住在一长排的房子里。

  才到大门外,二伯家的狗就龇牙裂齿地跑出来朝着他们狂吠猛吼,我那两个姐姐听到狗叫声,就跑出来为客人拦狗,一看见有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子,狗都不拦就马上跑回屋里去。老规矩,姑娘出嫁前是不能抛头露面的。谌老者带着他们到我二伯家坐了一会儿,假装是来看看喂的有没有多余的猪,想买一个。我二伯说,只喂一个猪来过年,没有多余的。

  他们回到谌家,谌老奶问他们看了杨家女儿如何?合不合心?他们就说只看到个背影,长相都没得看。算了。

  谌老奶又说,长房子里还有一家,只有两娘母,女儿有十六岁,在瓢井街上读过几年书的,才回家来几个月。高致香听了这话,心里由阴转晴,又与谌老者到我家来。我也不像姐姐们那样躲他们,而是出来给他们端茶倒水。因为我是读过书的,男的女的一天几百人都在一起学习,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。

  他们坐下来就和我妈拉家常。高致香说他的舅舅就住在高枧街上,姓文,大舅妈的娘家就是野麦寨的,姓胡,是我母亲亲堂姐妹。说起来还是亲戚,他就喊我妈叫姨妈,认我是表妹了。既然是亲戚,我妈就连忙做晚饭招待他们。高致香和我聊了起来,我告诉他我读过几年书,越说越投机。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文雅、很善良的人,我心里就有点暗暗喜欢。

  相隔个把月时间,高致香打起一个糯米糍粑请谌老者给他当媒人,到我家提亲。我母亲对他这人是满意的,就是考虑到他有六弟兄一个妺,家里又没有多少土地,担心成了家粮食不够吃,怕我将来受苦。第二个月,他又打了一个糍粑来请谌老者再次提亲。我妈就去问我家族里知书达理的杨继余二哥,对他说:“高致香又来提亲了,想娶杨继君。人是可以的,就是弟兄太多,没有多少土地,恐怕去了吃饭都成问题。已经来谈两次了,我还没有答应,杨继君倒是同意的。”我二哥就说:“既然杨继君自己同意的,那就行了,钱是人找的,土地多少不重要。”但我妈最终还是拒绝了谌老者的提亲。

  一个月以后,我妈到野麦寨外婆家去,给外婆和五舅谈起高家来提亲。五舅说,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不要任她一性。我外婆也说:“忙什么,我会给她找一个好人家的。”

  外婆说的好人家,是瓢井街上一个姓周的人家,这家主人和她是亲戚关系,周家的男主人算她的侄女婿,经常都有来往。她是知道周家底细的,有十多石谷子的田,在瓢井街上还开有一个大商铺,很有钱。家里只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已经结婚,有三个孩子了。老二只有14岁,要小我二岁。

  在外婆的撮合下,周家大儿子就带着人,背着一个猪腿、5斤重的一块肉、一包白糖来我家给他兄弟订婚了,把背来的东西在我家堂屋里摆上,燃上香蜡纸烛,放了两挂炮仗,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吸引过来。这下人们就传开,说杨继君已经许配给周家了。

  这话很快就传到高致香的耳朵里,他想,这回人家真是门当户对,更没有希望了,他就死心不再提了。

  但是,我名义上是被许配了周家,实际上我的内心还在牢牢地惦记着他的。因为我家里有一个“榜样”,就是我亲二娘,上了包办婚姻的当,一辈子都过苦日子。我二娘和二叔结婚前互相没见过面,更不了解对方的情况,就这样成家了。我二叔家本来是很富裕的,有十多石谷子的田,是收租吃饭的,但我二叔没有本事。二娘是大地方的姑娘,长得高大漂亮,又有本事,周围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。和我二叔结婚以后,家里内外事情都是她自己管,二叔什么都不管。我的二娘家陪嫁的铺笼帐盖等东西也多,但我二叔不爱惜,把我二娘陪嫁来的东西都糟蹋了。家里的财富都是上辈老人留下的,只出不进,没几年就衰败下去了。我经常看到二娘有苦无处说,整天以泪洗面过日子,实在太可怜了!嫁人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的人品,钱财都是身外之物,幸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,就算家庭有多富裕,嫁的人没本事也是假的。

  1949年10月,周家主人死了,外婆安排我去了周家,还让我穿上孝衣,戴上孝帕和他家的人一起尽孝。这也是当时的风俗。第二天刚开始办丧事,就听到解放军同街上的土匪打了起来。周家也草草地把主人抬上山去埋了。周家老大和我外婆商量,想把我留下来立即和他兄弟成亲,给他家冲冲喜。我坚决反对!

  新中国成立后,我参加了村里的姐妹团,一天开会、唱歌、跳舞,很开心,有时还到瓢井区里去开会。也懂得了新社会提倡自由恋爱。

  1951年6月,我就去找寨子里由我奶奶带大的郝大叔,请他带我到中坝田表姑妈家玩几天。其实我是想去打听一下高致香的真实情况。我捉了一只鸡抱着跟郝大叔去了中坝田。“好多年都没走我家,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表姑妈说。在表姑妈的一再追问下,我终于把我的来意告诉了她。

  表姑妈听了我说的这些以后,就告诉我:“高致香被你家拒绝后,也相过几次亲,但都没成功。你虽然有这想法,但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去,会被别人戳脊梁骨骂的。”表姑妈又说:“高致香现在在高枧公社里当文书,很忙,经常几天都不回家。但他父母在家的,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
  高致香的父母看上去都很慈祥,说起来也是亲戚,所以显得不那么拘束。我主动叫他父母姨爹、姨妈。他母亲倒了一杯茶给我,我立马站起来主动倒了一杯给他父亲,大家就坐下摆谈了起来。我表姑妈把我的来意大概说给他父母听。

  高致香得到消息后很高兴,定在当年的七月二十二,我们就把婚结了。

  那时结婚要村里开证明,村长不同意。我请当时的组长去给他说,还割了稻谷来打几斤新米做饭招待组长。连续去了两天没结果。第三天我就自己来到村长家,一到他家,我就给他夫妻俩跪下,村长的妻子立马把我拉起来,对我说:“孩子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,有什么事就直说吧。”我就把我要嫁到中坝田去的事给他家说了一遍,他妻子说: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这是好事呀!怎么会不同意呢?”有她帮着说话,村长才把证明开给了我。

  我们结婚时双方都一无所有,连被子都没有一床,盖的是高致香自己用稻草编的秧被。但我们每天过着你挑水来我耕田、你砍柴来我做饭的日子,生活很快乐。没几个月,我结婚的事传到了周家,他家就去找我外婆和五舅要说法。我外婆和五舅说,现在是新社会,婚姻自由。于是把周家来提亲的礼物退给他家了事。

  我结婚后,就把母亲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。老人为我们管理家务带小孩,我们夫妇安心工作。

  现在,我们的儿子、儿媳、女儿、女婿、孙子们对我都很孝顺。在他们的身上,我看到了自己的爱情得到了幸福的延续。
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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